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

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

  ——他来了一下子,你误了一辈子
 
  玥的男神走了,他选择了定居国外,这为玥长达9年的明恋画上了句号。那天她喝醉了,我搀着她上车,她在我的肩膀上号啕大哭,无法自控。多年前,他就是风华无双的模样,家世良好,学问不错,幽默体贴,容貌也生得俊朗。
 
  他是哥哥留学时的好友,趁着假期来这个城市游玩。她那时只18岁,见着他,心如立春的湖水,风一吹,生了涟漪。他有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,偶尔讲点俏皮话,像极了电影里的男主角,她很自然地迷恋上了。
 
  她报考了他的母校;她申请了他所在城市的研究生;她追着他回了国……她甚至把自己的网名统统改为“云胡”。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?他当然知道她的痴心,但他明确拒绝:“我没办法给你保证什么,我也不想因为我们关系的改变,伤了我跟你哥哥的友情。”
 
  这9年间,他也谈过几次恋爱,均无结果。
 
  这9年间,追求玥的人也很多,但她全部拒绝。不是他们不好,而是他太好。
 
  她以为他们终究还是会在一起的,但他却走了。当然,她可以再一次追出去,但她累了。
 
  “我的青春都给他了,我不想再把人生也给浪费了。”停顿片刻,她伤感地问我:“你说我还能遇到一个动心的人吗?”
 
  “当然能,只要你放下对他的幻想。每个女人都渴望得到10克拉的钻戒,但全世界能拥有的又有几个?”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忘了他吧。他再好却不属于你。”
 
  我们实在很难不爱上那样的男子,但守住他却又太难。他像流云飘荡,不可触碰,不可占有。譬如李叔同。
 
  他那样耀眼,一如夏日的初光提及弘一法师,也许会有人感到陌生,但李叔同这个名字和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”的乐音却是每个人都熟知的。
 
  李叔同幼名李成蹊,出生于天津一个富商家庭,人称“桐达李家”,他的父亲李筱楼乐善好施,有“李善人”的美誉。晚年李筱楼好佛,家中常常有僧人来诵经拜忏,李叔同觉得新奇而有趣,和侄儿一起,披着床罩扮演和尚,口中念念有词。
 
  他自幼聪慧异常,像任何旧式笔记小说里的公子哥,生于金玉,天赋异禀。甚至他的出生都像极了《红楼梦》里的贾宝玉,据说诞生时有一只喜鹊衔来了松枝,家人都视之为祥瑞。
 
  聪明人往往背负着更多的期许,这是一件毫无道理而又理所当然的事,我们会将自身不能得到的美好寄托在旁人身上,美其名曰希望。这一切只因对方具备能力,所以他承载了实现你我希望的责任,这是无形的下意识的道德绑架,但无人察觉,我们只会在希望落空时恨恨地抱怨,“你太让我失望了”。
 
  李叔同承载了李家的“希望”,只因为他聪明。一个生来不平凡的人,似乎要有所成就才配得上那样的传奇色彩。
 
  李叔同五六岁便启蒙了,跟着兄长文熙读书,并学习日常礼仪。文熙对他的教导很严,这渐渐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。8岁时,他正式拜师,入了学堂,念四书五经,也学金石书法。到了13岁,他学习书法已经小有成就,人人都知道李家有个早慧的少年郎。15岁时,他写出了“人生犹似西山日,富贵终如草上霜”的诗句,声名鹊起。
 
  这时,他的叛逆期不约而至。
 
  李叔同腻烦了经国济世的“正经”学问,他不愿走学而优则仕的路子,反倒是迷恋上了诗画戏曲这类玩意儿。他三天两头往戏园子里跑,有时还客串个角色。当时天津最有名的是“天仙园”,当红的角儿是杨翠喜,李叔同也不怕人议论,和她来往密切,两人切磋唱腔和身段,唱完了戏,他再提着灯笼送她回家。
 
  他骨子里有一股贾宝玉似的“混世魔王”的劲儿。
 
  “百日维新”时,李叔同18岁,他刻了一方私印:“南海康君是吾师”,以此明志。政府认定他是叛逆之党,于是,他带着母亲远走上海。
 
  张爱玲曾经说:“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,我从来不是的,至少,在弘一法师寺院围墙的外面,我是如此的谦卑。”有才之士,自然具备骄矜的资本,尤其是这种少年成名的郎君,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,举手投足无不倜傥。
 
  在李叔同面前,大概很少有人能高傲起来,他就是传奇。
 
  他是大家公子,如玉如珠,腹有诗书,翩翩风姿令人倾慕。他又是江南的青衫过客,江湖载酒,挥毫泼墨,章台走马时撩拨了帷幕后的琴声。他更是细雨骑行的侠客,儿女情长,若有不平便拔剑。
 
  那是他最恣意的时光,就像繁花热烈,开在三月。
 
  来到上海的李叔同年轻才盛,很快崭露头角,他加入了当时的文艺团体“城南文社”,也因此结识了城南草堂的主人许幻园。许幻园出身富贵,为人慷慨,一度是上海新文学界的领军人物,而李叔同因为文章不凡,每每夺得文社魁首,让他倾慕不已。许幻园特意延请李叔同来许家居住。于是李叔同搬到了城南草堂的后院,挂了块“李庐”的牌匾,自此,两人毗邻而居,和睦相处,感情也日益深厚。
 
  除了许幻园,张小楼、蔡小香、袁希濂等人也和李叔同交好,他们个个都是清章才俊,当时人称“天涯五友”。
 
  那真是一段好时光,白马轻裘,书生意气。他们吟风弄月,流连歌舞,出入各种烟花艺馆,日子风雅而悠游。
 
  林语堂说:“李叔同是我们时代里最有才华的几位天才之一,也是最奇特的一个人,最遗世独立的一个人。”
 
  他是真正的天才,琴棋书画,诗酒歌茶,样样都精通,而且成就不俗。
 
  1907年,李叔同登台表演话剧《茶花女》,他饰演女主角玛格丽特,舞台的布景设计、化妆、服装和道具开风气之先,反响巨大,一时万人空巷。他还是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“春柳社”的主要成员,此后陆续改编出演了《生相怜》《汤姆叔叔的小屋》和《黑奴吁天录》等,无不引发热烈的追捧。
 
  在音律上,李叔同的造诣也不俗,他是国内最早从事音乐创作并成果斐然的人:主编了中国第一本音乐期刊《音乐小杂志》,第一个用五线谱作曲,第一个在国内推广钢琴,第一个引进西方乐理。
 
  其实,一曲《送别》足以窥探这个男人的音乐天赋,他的细腻与哀婉,他如诗人般的多情,他信手拈来的才气,在这首曲子里一览无遗。
 
  李叔同的绘画相当出色,素描、水粉和油画都擅长,当他启用裸体模特时,舆论哗然,这是前所未有的事。至今我们还看到他留下的一幅《裸女》,画中是他的爱人,身无寸缕,圣洁如同玉雕。
 
  他最为人称道的是书法,自小习艺,笔耕不辍,犹如浑金璞玉,可见质朴风骨。
 
  这每一桩,落到旁人身上,都堪称才子,而李叔同却是爱一行,精一行,是个十足的全才。
 
  才华对男人的增值,就像一支口红给女人的安全感,尽管我们并不愿承认自己缺乏魅力,无人时素着脸,但人前还是烈焰红唇地出现。
 
  李叔同完美得近乎不真实,除了才华横溢,家境富裕,他本人也是眉目清华,俊朗如珠玑。他留下不少照片,早期都是英姿少年,白净而瘦,神色间傲气凌云。
 
  如果按着才子的套路走下去,李叔同或许是游戏人间的李白,诗酒平生,寄情山水;又或许是悠游纵情的贾宝玉,空有诗情画意,不懂众生芸芸。但他毕竟没有走那条路,他说:物忌全胜,事忌全美,人忌全盛。
 
  1918年,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剃发为僧,法号弘一。
 
  倘若将李叔同比拟成一本书,再多的言词都诉不尽他这前半生:有诗歌的深情与婉丽,有散文的悠然,有小说的跌宕起伏,有曲辞的曼妙。他的精妙却不仅仅如此,纵使费尽言语,也难以描摹出他风华的一二。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他同样不凡的后半生,在浓墨重彩之后,他书写了另类的传奇。
 
  我忍不住多花了一些笔墨来写李叔同情爱之外的人生,他是那样的耀眼,一如夏日的初光,再一如你我心中得不到,又放不下的过往。
 
  很难不爱上这样的男子才子向来不缺乏爱慕者,尤其是李叔同这样天下无双的才子。
 
  李叔同的妻子俞氏大他两岁,是天津某个茶商的女儿,由李叔同的母亲做主,20岁时嫁给了他。
 
  在28年的婚姻中,他们相敬如宾,先后生了两个儿子。
 
  老妻稚子,这显然不是李叔同理想化的生活,此时的他还是意气风发的,家庭只是一小部分,他更多地将心思放在诗书风流,指点江山上,身边倚红偎翠。
 
  1905年,李叔同的母亲过世,他从富贵悠闲的日子里清醒,决定东渡日本留学,去寻找另一种人生。
 
  李叔同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东京美术学院油画科,专攻西洋油画,这时他遇到了他的第二任妻子。
 
  关于这位日本妻子,坊间传说纷纭。有人说她是李叔同房东的女儿,有人说她是模特,也有人揣测她是李叔同的校友,她甚至连确切的名字都没有留下,李叔同在信中称呼她为诚子。
 
  可以确定的是,她是他的模特,他以她为原型,创作了大量的裸体画。
 
  做人体模特,这在当时多少有些异类,况且李叔同还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异国人,诚子必然是出于对他的信赖,又或者是对艺术热爱至极。这不是一个庸俗的姑娘,她热烈而美丽,是他灵感的缪斯,樱花飘落如雨的时候,他们顺理成章地相爱了。
 
  李叔同在日本生活了6年,诚子始终左右,1910年,他回国时,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追随。
 
  此时的李叔同洗去往日的铅华,不再迷恋风月诗画,而是投身教育。他北上天津执教并创办报刊,后来又南下浙江两级师范学堂,出任绘画及音乐老师,寓所不定,诚子被他安置在上海。
 
  纵观那些李叔同爱慕过的女子,我们不难发现,他喜好聪颖灵气之人,对精神的渴求多于情爱的欢愉。可是,他本就曲高和寡,从杨翠喜、李苹香,再到诚子,也许没有人能真正抵达他的内心,与他并肩。
 
  其实不止男女情爱,朋友也是如此。正如丰子恺所说,他(李叔同)在文艺的园地转了个遍,无一不通,最后落得独孤求败的下场。旁人尚且在物质与精神层面挣扎,他则开始审视灵魂。无人能指引他,于是他投身于博大精深的宗教。
 
  39岁的李叔同选择了出家为僧。
 
  消息一出,舆论哗然,很多人始料未及。诚子带着他的幼子赶到虎跑寺,他不肯相见,只是托人带信给她,安排朋友送她回国。
 
  他是决心皈依佛门了,将自己往日珍藏的书籍字画和印章悉数送给朋友,闭关谢客,专研佛法。他也四处云游,在杭州、温州、绍兴等地往返,却非佛事不做,非佛语不说,非佛经不书。
 
  从锦衣玉食的公子变为粗茶淡饭的闲僧,他安之若素。
 
  李叔同滞留宁波时,曾经在夏丏尊家里小住,他过午不食,仅有的一餐也很简朴:一碗米饭、一道咸菜和一杯白开水。夏丏尊不忍,问道:“一碟酱菜,你就不觉得太咸了吗?”李叔同答道:“咸有咸的滋味。”“那白开水就不嫌太淡吗?”“淡有淡的滋味。”
 
  夏丏尊见他清苦,送给他一副白金水晶眼镜,他转而送给了泉州开元寺,让他们卖了钱去筹集斋粮。
 
  一枝见佛性,一叶见禅心,他就是那夜半时分的天边月,光华满地,无人懂,却慈悲。
 
  1928年,刘质平、丰子恺等人共同集资在白马湖修筑了“晚晴山房”,供李叔同居住。
 
  天意怜幽草,人间爱晚晴。“晚晴”是暮年的李叔同为自己取的号,大概也是他此时的心境。诚子曾经重返中国,她追至西湖,与他相见。他白发淄衣,面色如水,丝毫看不出从前花前月下时的风雅模样。她问他:“弘一法师,请告诉我,什么是爱?”李叔同云淡风轻地回道:“爱,就是慈悲。”她不懂,伤心地责问:“慈悲对世人,何以独伤我?”他没有给她答案,但他内心是有答案的。李叔同62岁在温州不二祠圆寂,临终前,他让弟子在龛脚垫上四碗水,以免蚂蚁爬上尸身被不小心烧死。善心可见一斑,大爱因此无形。
 
  有美一人,宛如清扬;风华绝世,才情无双。我们实在很难不爱上这样的男子。李叔同留给世人的绝笔是四个字:悲欣交集。他被很多人爱过,也爱过很多人,男女情爱,世俗情义,他在锦绣中走了一遭,然后潇洒抽身。纵使从前千般风情、百般旖旎,可他抽身如挥剑斩丝,毫不留恋。
 
  他是活通透了,而我们不能,还在爱恨中挣扎。
 
  遇见这样的男子,是劫难,也是缘分。把握好距离,这段相遇便是天边月与地上湖,遥遥相望,美而悠久;如果失了分寸,它便是破了的镜子,伤得你体无完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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