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濡以沫的爱情

相濡以沫的爱情

  1919年,林语堂与廖翠凤结婚。
 
  廖翠凤是鼓浪屿首富廖家的二小姐,她是圣玛丽女校的学生,对林语堂的名字早有耳闻,暗暗倾慕他的才华。
 
  林语堂和廖家的儿子有交情,他受邀去廖家做客,廖翠凤躲在屏风后偷偷打量他,据她自己后来承认,那是好奇他的饭量。
 
  好奇往往是一段故事的开始,廖翠凤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。当天晚上,林语堂留宿在廖家,廖翠凤趁他熟睡,主动将他换下的衣服拿去洗了。事后,林语堂既惊讶又感动,没有人会拒绝这种示好,尤其是它来自于崇拜自己的异性。
 
  女人在爱情里真是柔软如水,她具备一种敏锐的天性,在接近那个男人之前,她已经下意识地整装待发,呈现出了最好的自己。或许,廖翠凤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在她和林语堂的这段关系中,她一开始就亮出了全部底牌。
 
  爱是女人最大的软肋,而林语堂就是廖翠凤的软肋。
 
  当两家开始议亲时,廖母颇有微词,对女儿抱怨道:“听说林家很穷,是个穷牧师人家,你是吃白米饭的人家长大的,嫁到吃糙米的人家,你受得了吗?”廖翠凤毫不在意,果断地说:“贫穷算不了什么。白米糙米都是米,其实一样的。”
 
  这话最后也传到了林语堂的耳朵里,他大概也是感动的。他空有一个才子的头衔,廖翠凤于他算是下嫁,廖家怎能不介意?但廖翠凤的态度摆平了一切,她坚定地扞卫自己的爱情,又处处维护林语堂,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笃定地说出“贫穷算不了什么”,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如此体谅男人的自尊心。
 
  林语堂回应了她,在结婚当天,他拿出两人的结婚证,当众撕毁。当廖翠凤追问他原因时,他笑着说:“结婚证书只有离婚才用得上。”
 
  这时候,林语堂对廖翠凤应该还没有男女之爱,但他敬重她,并决心给予她一个妻子该有的待遇。
 
  如果廖翠凤是个内心清高的文艺女青年,她大概不稀罕这点小动作,说到底,不过是一个投桃报李的示好而已,尊重大过于爱,但凡有些较真的女人都不会痛快的。爱是纯粹的,若有芥蒂,如同绵里藏针,一辈子都有隐隐的刺痛,让人不甘心,但廖翠凤不介意,她甚至很感动,并心满意足。
 
  女追男,隔层纱,但不是所有的主动都能得到回报,除了主动,廖翠凤的陪伴更打动林语堂。
 
  婚后,林语堂去美国留学,廖翠凤陪着,他们开始了患难夫妻的模式。
 
  蜜月是在横渡太平洋的轮船上度过的,廖翠凤患了盲肠炎,疼痛难忍,林语堂要照顾她,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船舱。同行的清华学子还笑话他们太黏人,殊不知林语堂是拿不出做手术的钱,廖翠凤只能生生忍着病痛,躺在床上。
 
  廖翠凤带了1000元的嫁妆,她分文不敢乱花,到美国后,林语堂的助学金意外被停了,他们的日子更加艰难。
 
  林语堂要应付学业,自小娇生惯养的廖翠凤主动外出打工挣钱,她工资有限,于是开始变卖陪嫁的首饰。但是,美国人似乎并不怎么欣赏他们带来的玉器,廖翠凤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卖了它们,既心痛又无奈,林语堂大为感动,安慰她说:“凤啊,以后我挣了钱,再买给你。”廖翠凤倒反过来安慰:“我并不喜欢这些,所以不必心疼。”
 
  她不是不心疼,但是她要的回报并不是钱财,而是他的爱。
 
  当时他们住在郊外,房东太太是个寡妇,她喝酒抽烟,风情而浪漫,有时还拿着自己写的诗找林语堂,眉来眼去,近乎挑逗。有一次,林语堂经过她的门前,她佯装晕倒,对他投怀送抱。林语堂连忙闪躲,叫来了廖翠凤,房东太太适时地醒了,夫妻两人会心而笑。
 
  不得不说,林语堂对待婚姻的态度还是十分诚恳端正的,他从不曾在女色上犯过错误,老夫老妻,相伴终生,给了廖翠凤十足的尊重。
 
  廖翠凤曾经打趣说:“人家做了教授,一窝蜂地离了黄脸老妻、娶新潮女生,你就不想赶这个时髦?”林语堂摇摇头,回答道:“离了你,我活不成呀。”
 
  这是廖翠凤作为妻子的本事,也是林语堂作为丈夫的品格。
 
  结婚4年,廖翠凤才敢要孩子,因为经济实在拮据。她大着肚子陪他准备博士考试,然后再大着肚子陪他回国,个中辛酸,旁人难知。
 
  林语堂却是知道的,他感激涕零,对这位发妻更多了怜惜和歉疚,即便不是轰轰烈烈的爱,这也足够支撑他们相守到老了。
 
  他们在上海时,陈锦端回国了,她依然单身,廖翠凤就常常邀请她到家中做客。每次得知陈锦端来,林语堂都会很紧张,坐立不安。孩子看见了,颇为不解,便问妈妈。她坦然微笑,和孩子说:“爸爸曾喜欢过你锦端阿姨。”
 
  对于过去,林语堂或许依然没有放下,但此时的廖翠凤已经在他心里,成了习以为常的不能割舍的部分。他从前没有为爱疯狂的勇气,如今更没有,他知道,廖翠凤也知道。
 
  有次,陈锦端打电话来,廖翠凤接到了,她将电话转给林语堂,转身进了厨房。她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,但林语堂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,于是,廖翠凤取出擦得锃亮的皮鞋,递给他,说道:“不就是想见陈锦端吗?去吧,在外吃饭还是带回家来吃饭随你,我不怕她抢了你,抢走我倒省心。”林语堂当真出了门,但他没有去见陈锦端,在外面转了一圈,又回了家。廖翠凤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回来,林语堂回答道:“凤啊,我才不要什么才女做妻子,我就要你这样的贤妻良母。”
 
  有一种爱情叫相濡以沫,不是粉色的罗曼蒂克能比拟的。
 
  他们的三个孩子常说:“世上找不到两个比爹妈更不相像的人。”的确,林语堂外向,廖翠凤内向;廖翠凤生性严肃,有条有理,随时穿得整整齐齐,喜欢挑方方正正的腿肉和胸肉吃,不吃肫肝之类的玩意儿;而林语堂一向喜欢翅膀、肝肠、脖子之类的杂碎,他讨厌一切拘谨和约束,讨厌领带、裤带和鞋带。但他们又是那么契合,不争不吵地相守终生。
 
  1969年1月,林语堂和廖翠凤在台北庆祝了他们的50年结婚纪念日。他送给她把一枚金质胸针,并将一首《老情人》镌刻在她的手镯上:“同心相牵挂,一缕情依依。岁月如梭逝,银丝鬓已稀。幽明倘异路,仙府应凄凄。若欲开口笑,除非相见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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